顧明推開書房門，看見顧文賓正坐在書桌前處理文件。他將手中的文件放下，看著闖進書房的他不悅地說：“出去讀了一年書，連最起碼的規矩和禮貌都不懂了？”

顧明大大咧咧地往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一坐，身體斜靠在椅背上，右腳隨意地搭在左腿上，一臉滿不在乎地說：“費那麽大勁把我叫回來，不會只為了顯擺你的威嚴吧？別整這些沒用的，有什麽話趕緊說，我晚上還有事兒呢。”

顧文賓從椅子上站起來，走到兒子前面雙手環胸低著頭看著他，皺著眉頭大聲說：“你這是什麽態度？跟外面那些小混混有什麽區別？”

顧明將右腳放下來，雙手撐著膝蓋身體前傾，盯著顧文賓的眼睛說：“我對你只能這態度，既然我們兩相生厭，你還叫我回來做什麽？我看我還是躲遠點，省得汙了你的眼。”說完站起身轉身準備離開。

“你給我站住！”顧文賓沖著他的背影厲聲喊道，“再不管你你就要上天了，從今天開始你搬回家住，每天上學放學由林澤希負責接送你。”

顧明停下腳步，突然大聲笑出來，那種撕聲力竭的笑容有些過於用力，讓人聽了心裏怪難受。“我說顧總，你沒事兒吧？這三年我們不是一直相敬如賓的嗎？就這樣老死不相往來挺好的，幹嘛沒事兒給自己找不痛快？你不嫌看著我憋屈，我還嫌看著你堵得慌呢。”說完轉身拉開書房門，準備離開。

“顧明，你給我站住。”顧文賓大吼一聲，顧明開門的動作停了下來。

“你……”顧文賓被兒子氣得不輕，一時語塞竟不知要說些什麽。這時，穿著圍裙的男人聽見樓上動靜不對，連忙走了上來，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一幕，開始好言調解。

“飯都做好了，你們趕緊下去吃飯吧，有顧明喜歡吃的紅燒排骨，還有文賓喜歡吃的糖醋魚。”

顧明背對著兩人說：“你們吃吧，我先走了，還有事兒。”

穿圍裙的男人上前拉住顧明的手臂，“顧明，吃了飯再走吧，都做好了。”

顧明一擡手將男人的手甩開，淡淡說了一句，“別碰我，臟。”

顧文賓此時已經怒不可遏，快步走上前，一把扳過兒子的肩膀，擡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。

穿圍裙的男人連忙過去拉住情緒開始失控的父親，“文賓，你這是幹什麽？再怎麽樣也不能動手啊。”

“英治，你別管。”他將男人輕輕推到一邊，轉身站在兒子面前。

顧明緩緩側過頭，擡起左手用拇指擦擦嘴角，看了看手指上的血漬，張開嘴巴動了動下頜骨，站直身體和顧文賓對峙著。

“給英治道歉。”顧文賓黑著一張臉命令道。

英治走上前來，拉著文賓的手臂，輕聲勸到：“算了，文賓，趕緊下去吃飯吧。”

顧明看著英治拉著顧文賓的這一幕，心裏的怨氣更深。他盯著英治的手，輕哼一聲，鄙夷地說：“哼，看著這一幕，哪還吃得下飯啊，不吐出來就算好的了。”

顧文賓再次被激怒，跳起來就準備動手，卻被英治牢牢抓住，瞪著眼睛看著顧明一步步走下樓去。

英治看見顧明已經走遠，這才放開手，文賓有些無奈地問：“英治，你這是幹什麽？”

“就你那性子，我要是不拉著你，你們爺倆又得動起手來。”英治努力地微笑著，文賓卻能看見他眼裏一直隱忍著的哀傷。

文賓輕嘆一口氣，百般不舍地將他擁入懷中，親了親他的發梢，低聲說：“對不起，英治，讓你受委屈了。”

英治搖搖頭，“文賓，我不委屈，只是你們父子總這樣也不是辦法，不如......”一提起這件事情，英治就滿腹無奈。

“英治，別說了。逝者已矣，說了又有什麽用。”顧文賓輕聲道。

顧明走下樓，拿上書包準備離去，剛走出家門，轉身對直挺挺地站在客廳裏的林澤希說：“你，送我進城。”

“少爺，馬上就吃飯了，吃完我再送你回去吧。”林澤希看了看餐廳裏滿桌子的菜說。

顧明瞥了他一眼，伸出手說：“要吃你吃，把鑰匙給我，我自己開。”

林澤希下意識地捂住褲兜，滿臉的疑慮，“那不行，這車不能給你。再說了，你有駕照嗎？”

顧明看著他一臉防賊的樣子，忍不住嘆了口氣，冷笑到：“我說你還能再土點兒嗎？我現在看著你都覺得累。少廢話，趕緊送我走，要不就把車鑰匙給我，你選一樣。”

林澤希緊鎖著眉頭考慮了一下，用力搖搖頭，“那不行，等顧總下來再說吧。”

“顧總顧總，你還真是他的走狗啊？如果我說我偏要走呢？你是不是還要再跪一次啊？我告訴你，剛才在學校門口我是嫌你丟我的人，在這兒，你想跪多久就跪多久，跪到你高興為止。真他媽賤。”顧明在書房受的氣正沒地方發，一下樓就遇見這個窩囊廢，正好撞在槍口上。

林澤希鼻子一酸，心裏一緊，沒有反駁什麽，只是默默低下了頭，習慣性地開始咬著下嘴唇。

“窩囊廢。”

英治挽著文賓的手從樓上走下來，看見林澤希和顧明站在門口。英治條件反射放開手，文賓皺起眉頭，剛剛平息下去的怒火又開始往上竄。

英治再次勸他留下來吃飯，他卻始終不領情，說著要走，讓林澤希把鑰匙給他。

“小林，你把鑰匙給他，要走就讓他走，沒人攔著。”顧文賓滿臉怒氣大聲說道。

“文賓，又說氣話了。顧明，你要是有急事就先回去吧，我們也不留你，有空經常回家看看。還是讓澤希送送你吧。”英治一邊勸解，一邊轉頭看著林澤希說：“澤希，就辛苦你一下，送顧明回去吧。今天晚上就不用過來了，明天早上按時去接他上學。”

“好的，田老師，那我先送少爺回去。”林澤希恭恭敬敬地說完，正準備要離開，身後傳來顧文賓的咆哮聲：“不準叫他少爺，我沒他這個兒子。”

“文賓，你這又是亂說什麽呢？”英治剛呵斥完文賓，就繼續安撫著顧明：“你別往心裏去，時間也不早了趕快回去吧，記得要好好吃飯。”

顧明很不領情地瞥了英治一眼，說：“我勸你還是省省吧，顧總的錢遲早都是你的，討好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。看來你這兩年把顧總的各方面都伺候得很好，肯定沒少花功夫吧？”說完後頭也不回地走了，臨走前的那個眼神像冷冰冰的匕首一樣刺進英治的心裏。

“顧明，你太不像話了……”英治全然不顧文賓的咒罵聲，只對林澤希叮囑到：“澤希，顧明就拜托你了，他年輕氣盛，一個人在外面我和他爸爸都不放心，拜托你幫忙看著點。”

“田老師，你放心吧，我會盡力的。”林澤希看著英治委屈的樣子，心裏也很不好受，滿口應承下來便匆匆跟著跑了出去。

兩人默默地坐上車，顧明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漆黑一片的景色，臉色陰沈。

“少爺，我們現在去哪兒？”

“夜色。”

“什麽？”林澤希沒聽清，重新問了一遍。

“去夜色酒吧，你耳朵聾了？”顧明沒好氣地重覆到。

“夜色是……聽說是夜總會，怕是不太安全，要不還是直接回住的地方吧，或者去吃飯。”林澤希從未去過那種地方，只是聽人說起過。那裏是最出名的夜總會，據說裏面還摻雜著各種不正當的交易。

“我有問你意見嗎？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？”顧明心情很差，本不想說話，可每次這個男人一開口，都讓他火氣不打一處來。

“田老師拜托我好好照顧你。”

“田老師？那樣的人也配當老師？自從他上了顧總的床，怕是連ABC都忘光了吧？也對，伺候好一個男人就能享受榮華富貴，總比跟一群小屁孩鬥智鬥勇輕松多了。反正幹的也只是躺下張開腿的勾當。”顧明刻薄地說著，話音剛落，車子一個急剎車，他的頭直接撞到前排座椅上。他用手揉了揉額頭，重新調整好坐姿，正打算開口罵人，卻被林澤希搶先了一步。

“不準你這麽說他。”林澤希聳著肩低著頭說，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。這讓顧明想起他在學校門口下跪時的那個眼神。

“我說你這人真有病是吧？”顧明打算把他當成一個瘋子，懶得和他多啰嗦。

林澤希見他不再開口，便發動車子繼續朝市區駛去。半個小時後，車子在夜色門口停下，顧明一言不發下車朝大門口走去。林澤希搖下車窗沖著他的背影大聲喊到：“少爺，我就在門口的停車場等你。”

顧明的臉抽搐了一下，自己之前一時興起提及少爺兩個字，竟被這個窩囊廢坦然接受了。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這麽叫著，讓他覺得有些尷尬和丟臉。他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，瞬間消失在夜色的大門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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